御史夫人 “御史府缺个御史夫人,你……(2/2)
“敢问大人,现在是几时了?”话问出口时,竟打着牙颤,知道自己是何时死的,也不算糊涂人。她不怪自己胆小,视死如归者终是少数。
程彻看她面色苍白,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:“烧倒是退了。卯时三刻,怎么?”
沈清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,现在对将死之人的筛选这么严苛了么?竟还管是否高热。
“大人,你都不知道这个点正是酒家迎来送往之时,那迎春楼队伍排得老长,好不容易等到。”金顺边说边往内走。
他将食盒放在阔叶黄檀圆桌上,斜睨了眼杵在一边的沈清:“哟,沈公子醒了,那刚好可以趁热乎吃。”
桌上不一会儿就布满了菜,粉蒸牛肉,翡翠珍珠鲍,刀板香,一品豆腐,蜜汁梨球,芋子糕。
竟不是毒酒一杯,夹板一副,而是美味佳肴。从凉盘到热菜,甜点到小食,荤素搭配,很是贴心。
哦,是断头饭,“人之将死,其膳也丰”,上路前吃顿好的,是有这个理,只是这饭的规格还挺讲究,看来家父的面子还是好用。至少为了这顿吃食,她到了地下见到父亲和哥哥,也不会太怪罪程彻,他没让她当饿死鬼。
程彻柔声道:“坐下吃吧。”
金顺撩袍坐下准备动筷。
程彻眉头一蹙:“谁让你坐下了?去公厨自己找吃的去。”
话落耳里,沈清更断定自己的想法,“辞阳饭”哪有与人同吃的,这是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顿晚膳。
她惴惴坐下,拿起竹筷,正欲动手,却想起一事,擡眸看着程彻说道:“我应该回沈府和大家伙说一下,免得他们挂念着,还不知情。”
程彻以为她是指不回去用膳一事,将兀子挪了过来,坐在沈清一侧,回道:“已让小厮去沈家门馆通报过了,安心吃吧。”
他对她,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,这等事都帮她告知清楚了,也好,她也不用哭啼啼地和众人告别了。
刚刚对死还有些惧怕,但现下真确定了,倒安下心来,颇有种断腕的凛然与从容。
肚子早已空空,这些毕竟都是迎春楼的招牌菜,单挑一样出来都时精品。桌上的餐食很对脾胃,毕竟还是闺阁女子,沈清吃东西向来安静,抿着唇细细品味,只是在吃到合自己心意时,双眸会闪着星熠,显得心满意足。
蜜汁梨球,程彻在心中记下了。
许是下过雨的关系,室内尽管燃着灯,也依然光线迷蒙,笼在沈清身上,和她轻咬的梨球一般,全身散着香甜朦胧的气息。
夫人?好像有个人陪在身边,如这般这样,倒也不错。程彻喉间有些发干,挪开了眼,倒了杯水喝下。
“大人,我已吃饱,有什么话你就问吧。”沈t清放下碗筷,已是一脸坦然。
看她点破,程彻也不掩饰,起身,剑抵她喉,但却相离三支间,不至于让寒剑碰到肌肤,他声色凛冽道:“你可知,女扮男装参加科考,这是欺君之罪?”
终究还是来了。沈清在心底叹了口气,她试着做最后的挣扎,面色清冷自持:“哥哥已死,我不得已而为之。若大人能念在家父和哥哥的面子上,不上报,日后御史府有任何差遣,我必定竭尽所能。”
沈影竟是死了。程彻自那日堪破沈清的女儿身后,这两天想了许多种可能,这点倒是也在意料之中,只是现下得到了证实,还是觉得有些讶然。
程彻继续问道:“那你,叫何名?”
嗯?也对,剑下得知道自己所杀何人,否则到时候狱状都不知如何落笔。看来挣扎没用,获救无望了。
沈清脸色淡淡:“小女芳名沈清,字文若,和沈影乃同胞兄妹,从小生活在潞州,未登记户籍,望大人日后能为哥哥沉冤昭雪,他也是中乌尾之箭而亡。”
程彻一愣,所以她才对民女失踪案件如此热衷,半夜前来提供线索,皆是因为由死者是和沈影一样的死因。
他问道:“所以你参加科举,是为了帮沈影查清真相?”
沈清点了点头,说出来了,总算把一切都说出来了,她终于可以脱去厚厚的盔甲,在这人世间坦荡得离开。
这每一顿首都重重地点在了程彻的心头,这可真是难为她了,从潞州千里迢迢赶来,人生地不熟却要在这龙盘虎踞的京城杀出一条血路,她不知道该仪仗谁,该信任谁,只能依靠科考进入晦涩浮沉的宦海,她举目无亲,这已是最佳选择。
还好,现下他可以帮她。
程彻说道:“刚刚你说御史府有任何忙,你都乐意帮,可是当真?”
这是有转机?她说出所有真相后,还能在铁面无私,视律法为生命的御史大人的剑下活下来?
沈清难挨心中雀跃,小鸡啄米般点头:“自然,我绝无怨言。”
“那好,御史府有个忙旁人没法做,我看你倒是合适。”
“大人请讲。”
灯罩内的烛火跳荡,照着程彻滚烫的耳根,他沉吟片刻,慎之又慎,柔声问道:“御史府缺个御史夫人,你可愿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