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泉 “我看你一点都不想我。”……（2/2）

晓翠将竹青推上小船：“快回去禀告打扰你，我们在这里吃好喝好，他不用再来了。”

但沈清没想到的是，程彻真的没再来。

暮色四起，晓翠刚将她口述的书院招生告示写完，就看到竹青气喘吁吁地跑来：“夫人，大人南下了，来不了了。”

沈清感到心中一阵空落落的，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。

“那他可说了什么？”

竹青擦着头上的汗，道：“我回去的时候，大人已经走了，还是去问了魏大人才知道。”

这人什么话也没留下就走了，沈清往河内丢了块小石头，她的一口气也如沉底的石子般，提到嗓子眼，又郁结了下去，涟漪过后只剩平静。

果然床上的甜言蜜语都不可信，还说对她一辈子好，第二天就彻夜不归，第三天就逃得远远的。

好啊，那既如此，看谁洒脱过谁。

沈清满心铺在她的书院里，当书院告示一张贴，她确实没时间理会心中的弯弯曲曲，来报名的女子实在太多了，她不得不进行筛选。

第一轮是报名的女子先呈上自己的字帖，毕竟时间紧迫，得先确定来参加童试的至少会看懂得字吧。

沈清看着一摞摞字迹端秀的字迹，颇有种嫔妃选秀的感觉，这个笔墨落落珠玉，那份字帖清风出袖，她总算体会到皇帝选妃的烦恼，好不容易从几百份中确定了六十份进入下一轮。

第二轮是面选，当然不是看你长得如何，读书是最不需要考究长相的，而是出题，看你对这件事的见解和认知，这对日后考策论十分有用。

当然沈清自不会拿书中或者家国大事去进行考察，毕竟这些女子刚从深闺中走出来，得通过寻常生活小事中，去挖掘她们对事物的看法。

比如沈清有一题出得是：“当你的夫君跟你洞房花烛的第二日，不发一言就为国效力去了，你作何感想？”

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必然会伤心，来封信写个纸条，托人告知也行啊，但是国为重，家在后，倒也理解夫君的神明大义，但难过必不可免。

唯有一人拂了拂衣袖，道：“武皇曾说，预安其家，必先安于国。舍小家顾大家自然是没错的，可女子难道就必须躲在后面默默付出吗？女子自是也可以为国效力。若是天下女子都有沈姑娘这样招天下贤世的胸襟，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，定不会为了一句话而黯然神伤。”

沈清被说得面红耳赤，仿佛连日来，每到夜晚还是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原因被点破了，她的格局还是不够大啊，还是需要被人点醒，她以前也如眼前人一般肆意潇洒，何曾如初唯唯诺诺过？

她在宣纸上在“冯畅意”后面打了一个勾，果然人如其名，很是畅意。

三十个人选很快就搬入书院，为了不耽误上下路时间，同吃同住，沈清给这院子上书为“月泉书院”，月代指女子，泉寓意景致，黑底金字的方牌赫然挂在入口处。

秋去东来，书院的桂花开了又谢了，水仙悄悄露出花尖。

沈清每天在琅琅读书声找到一种使命和幸福感，她在没来之前觉得自己是注水人，将自己的知识传达给她们，被她们吸收就是功德一桩。

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更像是点火人，燃起她们对知识的热情和渴望，但同时她自己也一直在被她们的韧性所打动着，挑灯夜读比比皆是，没有勾心斗角，没有拉帮结派，只有互帮互助。

平时，她们在一起作画写诗，赏花茗香。脱离了母亲，妇人，千金，娘子，媳妇等等身份的桎梏，她们在这里只是她们自己。

每每看到大家相亲相爱的时候，沈清竟也会萌生出“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就好了”的私心，这里的确像个世外桃源。

四个月的时间在这样的日子里，很快就到了，童试那一天，天空灰蒙。

考官是从汴京来的官员，沈清自是不能呆在院落，为了避嫌，跟她们每一个拥抱后，红着眼睛便上了山。

她泡在露天的药汤池里，之前也和她们一起来过这片温泉林，往日的铃铛嬉笑还在耳侧，现在只剩她一个，不知未来如何，心里满满溢溢，又空空荡荡。

泡到一半，下起了小雪，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，沈清伸手去接，雪片很快被她周身的热气所融化。

她和小雪花逗趣着，用水撩着，心中的怅然若失暂时随着雪花融化而消散，开怀地笑着。

雪花越下越棉密，不一会儿就点点晶晶挂满了树梢。沈清怕不好下山，刚想起身，便听到——

“我看你一点都不想我。”

委屈巴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，她的手一顿，浑身一僵，青丝披肩，簌簌雪花随着她的美背化入冒着热气的池内。